悬黎知道,每当自己软着声音撒娇时,他这位哥哥都是拒绝不了的。

    虽然这人自己从没有发现这一点。

    比如说,刚才,又比如说,现在。

    他先是看了看正在俯身整理东西的信陵,再歪头看了看眼前已近垂死的灯芯。然后唇角勾起很淡的一抹笑,一挥手间,整个室内便陷入了黑暗。

    信陵正拿着今早陈择一买回的一袋糖,数里面到底有几种口味,正这时,他就感到有个什么东西撞进了他怀里,紧紧的抱着他的腰。

    他默了一下才道:“悬黎。”

    悬黎抱着他,声音在几不可闻的发颤:“哥哥,我好害怕,今晚和你睡好不好?”

    信陵失笑,正要问你怕什么,但察觉怀里悬黎实在是抖的厉害,便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:“好。”

    信陵睡觉的姿势极为端正,双手平放于胸前,就连头发丝都工工整整的垂放于枕边。

    悬黎在黑暗中视物与白日并无差别。他这个角度看过去,能看到信陵浓密的眼睫,弧线冰冷的鼻梁与紧抿着的唇。

    百年前,他堕到鬼域,从南至北走过九城,就为了找一抹可保这人尸身不腐的朝霞。

    后来总算是找到朝霞,也还是挡不住这人日渐枯萎的身体与容貌,就像是一朵早已显出垂死征兆的花,他束手无策,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他闭了闭眼,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暗潮,却是突然转了个身,从被子里探进去牵住了信陵平放在胸前的手。

    信陵其实并没有睡着,他突然感到悬黎牵住了他的手,心底好笑,只觉得这次见面悬黎似乎比之前更黏人了,他无奈道:“你又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悬黎意味不清的说:“牵个手。”

    信陵这次没有回答,但过了片刻,他就又听到悬黎的声音闷闷的传来:“哥哥,抱一下好不好?”

    信陵很轻的笑了下:“可刚才不是抱过了吗?”

    悬黎这次没再说话,就在信陵以为悬黎已经睡着了时,他就感到有颗脑袋枕了过来,很依赖的样子:“刚才只抱了一下,不算。”

    信陵失笑:“悬黎,要不要以后拿根绳子,把你拴我腰上?”

    他这句话本就是玩笑,可谁知道悬黎想了想,竟然猛地一把抱住了他,脑袋抵着他的下颌闷闷的说:“你倒是快点把我拴你腰上啊。”

    信陵心觉这人小的时候倒不怎么黏他,怎么反倒越大越黏人,正想着就听到少年极为消沉的嗓音:“哥哥,这一百年,我好想你啊。”

    说着像是怕信陵不明白这个想到底有多想,又重复了一遍:“我真的好想你。”

    信陵听着这话心里一软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悬黎默了一下,语气很是难测:“不,你不知道,你什么都不知道。”